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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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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日军的战争机器再一次启动,驻株洲、湘潭的日军第116、第68师团已经过休整和补充,兵分三路沿湘江两岸向衡阳推进。日军第68师团沿湘江东岸抵达衡山地区,防守衡山的中国守军兵力单薄,仅仅抵抗两天,防线便土崩瓦解。日军第68师团于6月23日清晨抢渡洣水,23日夜间进抵衡阳东南郊区的泉溪,并企图连夜渡江。日军第116师团沿湘江西岸,于6月26日推进到衡阳城西郊。日军进攻衡阳的兵力为55000人,横山勇认为,以五万多人的兵力进攻衡阳,多则三天,少则两天,衡阳城指日可破。横山勇的胃口大得很,他还真没把一个衡阳放在眼里。
        23日深夜,设在市中心中央银行的第10军指挥部的值班电话铃响了,是190师师长容有略打来的,他要直接向军长方先觉汇报。刚刚躺下的方先觉接过电话,没等容有略开口就问:“建雄,是不是日军的前锋到了?”
        容有略回答:“军座,敌人前锋已经到了耒水河东岸,看样子准备连夜强渡耒水。”
        方先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日子他忙得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人已经极度疲倦,却仍然失眠,这无疑是心中焦虑所致。防御战就是这样,毫无主动性可言,敌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攻,守军指挥官的神经永远绷得紧紧的,不敢稍有懈怠。现在敌人终于来了,方先觉倒反而松了一口气。
        方先觉问:“建雄,西岸是哪个营防守?”
        “568团1营和师战防炮连,营长是杨济和。军座,按作战计划,1营与敌人稍作接触,就可以后撤到五马归槽阵地,与暂编54师1团合力阻击。但我想临时变更一下,我认为,初次与敌接触,若不战而退,对军心不利,我决心乘敌兵半渡而击之,给他来个下马威!”容有略建议道。
        方先觉表示同意:“建雄,那是你们190师的防区,如何打由你考虑,不必请示军部。”
        “好,我马上下令开火,军座,请值班参谋备案,衡阳保卫战由我190师拉开序幕,190师师长容有略祝长官及各位同仁好运!”
        方先觉刚刚挂上电话,东郊泉溪方向即传来隆隆的炮声……
        方先觉用冷水浸湿毛巾擦了擦脸,精神立刻为之一振,他推开窗户,望着东郊方向想,是啊,随着这第一轮炮火,衡阳保卫战就此拉开序幕,第10军的命运在此一战!
        容有略放下电话时,日军第58旅团渡河部队的橡皮舟和木船已经驶到河中间了,1营的20余挺轻重机枪和炮连6门战防炮,早已各自瞄准好了自己的目标,等敌船渐渐过了耒河中心线进入有效射程,营长杨济和甩手一扬驳壳枪,“啪”的一声枪响,打响了衡阳保卫战正式揭幕的第一枪。
        密集的火力顷刻间覆盖了河中的日军船只,弹雨将河面打得像是开了锅,37毫米战防炮在200米距离内弹无虚发,几近100%的命中率。日军的木船一条一条被炮弹击中,木船的碎片和人的肢体在爆炸声中腾空而起,轻重机枪组成的密集火网将日军的橡皮舟连人带船打成碎片。15分钟后,射击声停止,只见河面上到处漂浮着日军尸体和木船碎片,200余名日军士兵无一生还。
        190师首战告捷。
        消息传到第10军指挥部,作战室里的参谋们不由欢呼起来。只有方先觉和蔡继刚平静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两个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们都明白,战斗才刚刚开始,残酷的血战还在后面。
        一个作战参谋挂上电话,向方先觉报告:“军座,190师来电话,568团1营和师战防炮连阵地,遭到敌人报复性炮击,容有略师长已下令将1营和战防炮连主动撤退到五马归槽阵地,与暂编54师所部会合。”
        方先觉点点头:“知道了,告诉容师长,耒水河西岸新码头据点可以放弃,但五马归槽阵地暂时还不能放弃,目前190师必须守住,不得后退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蔡继刚走到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前,眉头紧锁地盯着地图上衡阳周围表示敌我态势的红蓝色箭头,久久地沉默着。
        方先觉走过来:“云鹤兄,你半天没有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看地图,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嘛。”
        蔡继刚凑近方先觉耳边,以近乎耳语的音量说:“前景不妙啊!”
        方先觉心里一惊:“何以见得?”
        蔡继刚仍然盯着地图回答:“我们的兵力太少了,除了第3师和预备10师相对完整一些,190师只有1200多人,其兵力还不到一个满员团,剩下的就是暂54师的一个团,可人家的任务是协防机场,不能按守备兵力计算。我精确统计了一下,我们的守城兵力实际只有7个团加1个营,共计17600余人,实际战斗兵员不足14000人,这点兵力捉襟见肘啊。”
        方先觉笑着说:“云鹤兄,你算错了,守城兵力应该是8个团,你怎么算成7个团加1个营呢?那两个营哪儿去了?蒸发了?”
        蔡继刚哼了一声:“暂54师师部和一个营在城里,两个营守机场,其余的两个团根本不在衡阳。我只把在城里的这个营统计在守城兵力内,至少守机场那两个营,我们恐怕指望不上。”
        “你的意思是,机场有可能会丢?”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会丢,这基本上没一点疑义。我不知道薛长官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衡阳他只放了一个不满员的军,而机场的守军暂54师又和第10军毫无关系,虽然名义上配属第10军作战,但恐怕不这么好指挥。衡阳机场是我军西南的重要机场,日军为达成一号作战中打通粤汉南段铁路的目的,必然要夺取更接近战线的前进机场,因此衡阳机场一定会成为两军必争之地。我就不明白了,薛长官为什么只派了暂54师的两个营守机场?你注意到没有?机场守军的防御工事很简单,而且没有和守城的防御工事相连接,这意味着他们随时有可能放弃机场。我敢和你打赌,他们放弃机场后,决不会主动撤进城内参加守城,而是会向外线撤离,脱离战场。”蔡继刚冷冰冰地分析着。
        方先觉说:“薛长官如此排兵布阵,大概是又想玩他的‘天炉战法’,把日军主力吸引到衡阳附近,然后在外线进行大合围。这样一来,衡阳与衡阳机场都可以看作是鱼饵。”
        蔡继刚冷笑道:“可惜这鱼饵不是廉价的蚯蚓,而是昂贵的燕窝,你查一查我们外线兵团现在的位置,早被横山勇打得七零八落,赶得远远的,正自顾不暇呢,所谓‘天炉战法’已经没有实施的可能了。”
        正说着,一个值班参谋报告:“蔡长官,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陈纳德将军来电话,指名道姓找您。”
        蔡继刚一惊,陈纳德来电话?这情况可不常有。这位美国将军很少直接与作战部队联系,今天直接来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蔡继刚急忙走进电讯室,拿起电话用英语打招呼:“嗨,将军,我是蔡继刚。”
        话筒里传来陈纳德带有得克萨斯口音的美国南部英语:“嗨!蔡将军,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解情况,听说你在衡阳,只好直接找你了。”
        “什么事,请讲!”
        陈纳德直截了当地问:“蔡将军,我非常关注衡阳机场的守卫情况,请你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我们能否守住机场?”
        蔡继刚踌躇道:“这……我想,机场守军会尽到自己的责任……战争中情况瞬息万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将军,我认为空军方面应该早作准备。”
        “蔡将军,我想你已经告诉我了,你们的陆军没有把握守住机场,是不是这样?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蔡继刚心一横,索性直说了:“是的,将军,我认为衡阳机场马上会丢失。”
        陈纳德愤怒地咆哮道:“蔡将军,你应该知道,现在由我指挥的作战飞机已经超过600架,运输机也在500架以上。第14航空队既担负着美援装备的空中运输,又要执行运输的空中掩护任务,还要抽出一定力量为你们的陆军作战提供近距离空中支持,而衡阳机场又是第14航空队的主要基地之一,我不能想象衡阳机场丢失的严重后果。”
        “将军,您能否直接向蒋委员长进言?我想,您的意见他会重视的。而我,只是被军委会派来执行督战任务的督战官,没有任何指挥权。尽管我非常同意您的观点,但很遗憾,我爱莫能助。”蔡继刚说这些话时,心里很是难过。
        陈纳德缓和了口气:“对不起,蔡将军,我可能有些冲动,这当然不是你的责任……蔡,你那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哦,衡阳守军非常需要您提供空中支持,请您尽可能多地抽调一些飞机来衡阳上空作战。”蔡继刚恳求道。
        陈纳德沉吟片刻道:“蔡,我非常愿意帮助衡阳守军,但我能力实在有限,物资的分配权在史迪威将军手里,这个人很固执,他的眼睛永远盯在缅甸方向,在作战物资的分配上,缅北战场永远第一。蔡,我很不高兴,但毫无办法,如果我有充足的汽油和作战物资,我完全有能力夺取中国战场的全部制空权。”
        蔡继刚真诚地说:“是的,我理解,将军,我和我的同僚们都一致认为,您是我们中国人、中国军人的好朋友,您出色的专业运作能力,您优秀的人品和为正义献身的精神,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谢谢!蔡,虽然困难很多,但我会竭尽全力,为衡阳守军多提供一些空中支持。祝你好运!愿上帝保佑衡阳守军!”陈纳德挂上了电话。
        在一边旁听的方先觉惊讶地问:“云鹤兄,你认识陈纳德将军?这可是个人物啊。”
        蔡继刚回答:“我们是朋友,战争初期在重庆,翻译人员奇缺,陈纳德和军方人员打交道,都是由我去客串英文翻译。其实陈纳德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是个标准的西部牛仔,豪爽仗义,古道热肠。我相信,要是倒退100年,这位老兄一定是个骑着烈马,腰挎两支****,纵横美国西部的成名牛仔。”
        “云鹤兄,刚才我听到了,你在向陈纳德请求空中支持,真是患难见人心。我代表第10军将士感谢你!”方先觉使劲握住蔡继刚的手。
        蔡继刚正色道:“子珊兄,机场那边实在太危险,我们能否从预10师抽调一个团去加强机场守军的防御力量?”
        方先觉沉重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和你的判断一样,但我无能为力。别说是一个团,就是一个营我也没有,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所有能动用的部队都上了一线阵地,我手头连预备队都没有。难啊,号称四个师,其实两个满员师的兵力都不到。蒋委员长要我守7至10天,我不能叫苦,再难我也得顶住,可是机场那边我真的顾不上了。”
        正说着,天空中传来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机枪扫射声。
        蔡继刚推开窗户,看见四架中美空军混合团的P-40战斗机编队低空掠过市区,向东南方向飞去……
        一个刚挂上电话的参谋报告:“军座,190师报告,日军松山支队正在抢渡耒水河,我空军的战斗机在低空扫射阻拦,有几条木船中弹起火。”
        方先觉对蔡继刚说:“你看看,人家陈纳德说到做到,这才放下电话,飞机都到了。”
        蔡继刚仰天长叹:“这几架飞机都是衡阳机场起飞的,当然来得快,但今后这个机场我们怕是用不上了。”
        衡阳机场位于衡阳市东郊,湘江东岸的八尺岭下。这个机场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是中国东南空军基地之间的联络站,一旦失守,日军就会以此为前进机场,大大提高飞机的作战半径,使多年惨淡经营的东南部诸多空军基地处于日军飞机的威胁之下。
        横山勇当然懂得衡阳机场的重要性,他的第一个攻击点就选在了这里。日军第68师团在兵分三路纵队向衡阳方向突击时,就已作好了夺取衡阳机场的准备,其中第57旅团下属独立步兵64大队在行进途中编成松山支队,成为独立作战的支队。横山勇给松山支队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占领衡阳机场。
        6月24日傍晚,松山支队向位于湘江东岸的五马归槽阵地发起攻击。守卫这一线的国军主力是第190师570团,团长贺光耀上校久经沙场,也熟悉日军战术,因此指挥若定。当日军的炮兵开始射击时,570团官兵立刻进入防炮掩体,部队几乎没有伤亡。日军炮火一停,部队立刻进入射击掩体,几十挺轻重机枪将阵地前的开阔地打得是飞沙走石。第一轮射击过后,松山支队遗尸百余具,第一攻击波全部被歼。
        570团阵地上一片欢呼。
        张宝旺利用和营长的特殊关系,当了2连8班的班长,满堂、铁柱、李长顺、孙新仓、麻老五等人都被编入8班。
        组建8班时,满堂和铁柱坚决反对麻老五进入8班,这兄弟俩对黑妮儿事件还耿耿于怀,仇恨未消。但张宝旺却看着麻老五可怜,这家伙自从被打后,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全班十来个弟兄谁都能支使他干活儿,像洗衣服、打洗脚水这类事都当仁不让地成了麻老五的差事。而麻老五似乎也很乐意效劳,他就像屁股上被安了个马达,整日精神抖擞地忙个不停,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这样的优秀士兵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除了满堂兄弟,全班弟兄都拿麻老五当个宝,于是坚决否决了满堂兄弟的提议。
        班长张宝旺认为,就算麻老五以前是个魔鬼,那么铁柱的一板凳已把他打成天使了,既然是天使,就不允许有人欺负他,这样的人要好好保护,说不定麻老五会给全班带来好运。
        张宝旺决定善待麻老五,却唯独不敢派他去站岗放哨,因为这家伙与人为善的态度实在令人不放心,闹不好哪天夜里鬼子摸上来,麻老五很有可能会扔下枪去拥抱人家,把鬼子当成远方来的贵客,这样的哨兵可绝不能用。
        战斗开始的时候,满堂不大在意鬼子的进攻,却死死盯着麻老五。他一直怀疑麻老五在装傻充愣,别人不了解他,满堂还不了解?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这小子那一肚子坏水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他咋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是真的假的?万一是装的,那就危险了,打起仗来麻老五有可能向仇人背后打黑枪,满堂不能不提防。
        当日军散兵线推进到离前沿阵地五六十米远时,董营长的驳壳枪打响了。这是射击信号,于是全营的机、步枪噼里啪啦地打响了,满堂发现麻老五使用中正式步枪很熟练,他开枪、退壳、上膛、再开枪,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像个久经战阵的老兵,就是准头不行,消耗了二十多发子弹,硬是连鬼子的边也没沾上,全当是听响儿了。
        满堂暂时放下心来,他瞄准一个日军士兵的脑袋开了一枪,50米的距离谁都是神枪手,满堂眼看着那个日军士兵脑门被子弹掀去半边,一头栽倒。
        铁柱费了好大劲,才向张宝旺证明了自己当过机枪手的资历,终于当上了8班的机枪手。铁柱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见轻机枪就那么亲,反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8班那挺半旧的捷克ZB-26式轻机枪让他保养得油光锃亮,谁摸一下就和谁翻脸。
        此时在阵地突出部的地堡里,铁柱的轻机枪大显威力,他短点射和扫射交替使用,机枪“哒哒”吼叫着,子弹追着敌人打,日军的散兵线被打得七零八落,坡下的开阔地上躺满了日军尸体。
        张宝旺是个有丰富射击经验的老兵,他惊讶地发现,铁柱射击的弹着点散布面很小,这通常是射击老手所为,而铁柱从第一次摸枪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时间,能把机枪打到这种程度,只能说这是个天生的机枪手。张宝旺知道,在战斗中操作机枪比操作步枪难度要大,优秀的轻机枪射手在进行连续射击时,能够有效地控制枪口的跳动,弹着点的散布面越小,越能证明射手的射击技术。
        日他娘的,真怪了,这孩子的射击能力仿佛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从24日傍晚到25日上午,日军松山支队对五马归槽阵地连续猛攻了三次,都被击退。
        上午11点,天气越来越炎热,骄阳似火,士兵们的军装都被汗水湿透了。开阔地上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在烈日的暴晒下,颜色开始发黑,尸体渐渐膨胀,一种难闻的气味在阵地上弥漫。
        湖南是典型的亚热带气候,一年四季分明,冬冷夏热。而衡阳盆地更是如此,冬天凛冽的北风沿湘江河谷长驱直入,最冷的日子里,可谓寒彻骨髓;夏天则由于南岭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东南凉爽的海风,致使漫长的夏季积温因盆地结构散发不出去,因此,衡阳的酷夏奇热无比。在这种糟糕的气候下,人类从事任何活动都不会感到舒适,更何况是处于战争状态下,攻守双方都很遭罪。
        1营的伤亡不大,张宝旺的8班是零伤亡,除了麻老五,全班士兵都击毙了不少敌人。
        铁柱狠狠地踹了麻老五一脚,骂道:“你个狗日的是不是成心往天上打?”
        麻老五笑嘻嘻地回答:“咋会嘞,俺数着呢,俺打死了一百多个……”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狗日的欠揍!”铁柱骂骂咧咧要揍麻老五。
        张宝旺连忙制止:“铁柱,你干什么?不许欺负人!”
        孙新仓说:“麻老五,你为啥老打不中?俺早看出来了,你连目标都不找,装上子弹就开枪,子弹打到哪儿你根本不管,照这么打下去,你这辈子也打不着一个鬼子。”
        李长顺建议:“麻老五,你别打枪了,还是省点子弹吧,扔手**你总会吧?鬼子到了坡下,你就用手**往下砸,别忘了拉弦就中。”
        麻老五很听话地扔下步枪,拿起一颗手**“嗖”地扔出战壕外……
        “嗨!你狗日的,怎么还是忘了拉弦?”满堂骂了起来。
        谁知话音没落,猛听见外面一声惨叫,张宝旺惊得一下子蹿了起来,他大吼一声:“弟兄们抄家伙,鬼子上来啦!”
        阵地前沿的观察哨是个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他被烈日晒得晕头转向,实在受不了了,就缩回到战壕背阴处,忘了自己的责任。这时一个大队的日军士兵不声不响地摸了上来。亏得麻老五来了这么一手,他扔出去的手**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一个日军少尉的脸上,虽然没爆炸,但这铁疙瘩的分量也足以让日军少尉惨叫起来。目标一暴露,准备偷袭的几百个日本兵便不再沉默,他们爆发出一片令人心悸的号叫,向战壕冲来……
        铁柱第一个跳起来,一头撞进地堡,抄起机枪狠狠地扣动了扳机。机枪狂叫着吐出长长的火舌,冲在前面的十几个日军士兵立刻被扫倒,后面的敌人毫不迟疑,他们敏捷地跃过尸体继续猛冲,离阵地只有二三十米了。
        张宝旺一把抓起两颗手**,用牙齿扯出***,挥臂投出去。随着两声爆炸,五六个日军士兵被炸倒……
        张宝旺高喊:“全班跟我投弹,快!”
        这时全班的弟兄都扔下步枪,纷纷投出了手**。随着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已经冲到战壕前的几十个日军士兵被炸得支离破碎,强烈的冲击波将血淋淋的残肢肉块抛进战壕……
        一两分钟内,8班士兵投出了一百多颗手**,连麻老五都学会拉弦投弹了。这家伙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出手还是很利索,他背靠着战壕的反斜面,不停地把手**跃过头顶向背后轻松甩去,投出的距离在五六米之间,这种偷懒的投弹法恰恰在这时发挥了作用,因为日军的散兵线已经接近战壕了,正好落进麻老五的弹幕里……
        张宝旺大喜,他一边投弹一边大叫:“麻老五,好样的,我要给你请功!”
        麻老五一听,立刻停止了投弹,猛地起身立正,向张宝旺敬礼:“谢长官栽培!”
        张宝旺大惊,一个鱼跃将麻老五扑倒,嘴里骂了起来:“你他妈找死啊?”
        2连连长纪长贵拎着一杆中正式步枪匆匆跑过来喊道:“8班,停止投弹!8班长,你他妈的怎么指挥的?敌人都退下去了。”
        8班弟兄们这才齐齐地把脑袋探出战壕,只见战壕外到处是敌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敌人早已退下去了。
        纪连长在麻老五的光头上拍了一下,满意地说:“嗯,你们8班干得不错,尤其是麻老五,这小子别看有点傻,居然还知道把手**往近里甩。我在远处看得真真的,别人投弹使劲太大,都投到敌人后面去了,要不是麻老五,至少有二十多个鬼子会跳进战壕,结果全让麻老五给消灭啦!”
        张宝旺在麻老五的光头上掸了掸土说:“连长,我正夸他呢,这小子蹭地就站起来敬礼,差点让鬼子打爆了脑袋。麻老五,你小子不是傻么?怎么一听说要给你请功就不傻啦?”
        铁柱在一旁敲边鼓:“装傻呗,前两天发军饷,这狗日的拿到钱就往裤裆里塞,俺一看,闹半天这小子在里面裤衩上缝了个兜,钱都藏在**那儿,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弟兄们都哄笑起来,有两个新兵嚷嚷着要扒麻老五的裤子验证一下,麻老五立刻警惕地看着大家,双手紧紧捂住裤腰带,生怕大家真扒他裤子。
        弟兄们都笑得前仰后合,纪连长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纪长贵挥了挥手,大家安静下来,他总结道:“嗯,你们8班打得不错,本连长特此提出表扬!弟兄们,咱第10军有个战斗条令叫‘三不打’,什么叫‘三不打’?就是对敌人看不见不打,不瞄准不打,打不死不打。我希望弟兄们能记住这个条令!”
        张宝旺代表全班说:“明白,连长。”
        这时团长贺光耀来到前沿巡视,他老远就喊:“2连长,这一段是哪个班防守?”
        纪连长敬礼道:“报告团长,是2连8班,请指示!”
        贺团长走过来,看着8班的弟兄们,好像在寻找什么:“刚才我在望远镜里看见,你们好像有个好射手,枪法不赖,是谁呀?给我站到前边来!”
        纪连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张宝旺:“8班长,你们班谁是好射手,我怎么不知道?”
        张宝旺这才想起来:“噢,团长,你看见的可能是孙新仓,新仓,快过来!团长要见你!”
        孙新仓怯生生站起来,向贺团长敬礼:“团长,你是说俺吗?”
        贺团长上下打量着孙新仓:“好像是你,你枪打得怎么这么准?”
        张宝旺说:“团长,孙新仓家是猎户,他从小就会使火枪。”
        “哦,我说呢,会使火枪就会使步枪,我看得很清楚,这个新兵简直是弹无虚发。当然了,五六十米的距离命中率高不算什么,但他的射击手法很娴熟老到,装弹退壳的速度很快,抬枪就有,根本不用瞄准,是个当神枪手的料。”贺团长兴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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