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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字。杨剑仔细看了几眼，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字体，像是某种经文。杨剑手一翻，三管两射枪在手，他毫不犹豫地向着牢笼射出一串诛仙弹。子弹撞碎在白骨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剑吃了一惊，他的诛仙弹里糅合了至阴和至阳，不论对方是妖怪还是仙人，都不会失效。即便遇上个别体质特殊的，类似孙无恐和铁公主这样的铜筋铁骨，那最多也是反弹，而不会消失。杨剑从马车上站起，三管两射枪的三根枪管快速转动，逐渐熔合成一根枪管，他再次发射了一枚诛仙弹。这枚诛仙弹体量大很多，“轰”一声击中白骨，子弹又消失了。
唐森终于停止了书写，抬起头举起手中的断笔对杨剑说：“生死簿只是幌子，真正操纵轮回的是判官笔。我在地府将判官笔吞了下去，现在已经开始消化。虽然仅仅吸收了一小部分，但是再现出半支笔还是办得到的。这两天我脑海中总是涌现一些经文，尽管我完全看不懂，不过我知道那是判官笔的某种使用方式。这些经文主宰时间，有生命的个体触碰会衰老，无生命的个体触碰会消亡，没有例外。杨剑，不要花精力在我们身上，没人能进得了笼子，想想怎么攻破亡骨沙墙才对。”
杨剑注视着眼前光头断臂的年轻人，这还是他曾经熟识的那个唐森吗？这还是那个时常和孙无恐狼狈为奸拿自己取乐的无赖青年吗？这还是那个自己曾经手把手教他怎么操作白龙车仍然错漏百出的笨蛋吗？唐森已经变得他完全认不出来，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和方式，看人的眼神，都那么陌生。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妖怪，一个真正的大妖怪，虽然不久前才刚苏醒，却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反噬黄眉，闯入地府，吞食判官笔和生死簿……他还只是个婴儿啊，如果他成年，会发生什么？
“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写在沙墙上，让沙墙消亡？”杨剑问。尽管他心潮澎湃，头脑依然冷静。
“我试过了，写不上去，目前经文只能写在我自己的骨头上。经文需要载体，没有载体就发挥不了作用。”唐森答道。
“有生命的个体触碰到了只是衰老而不消亡吗？”杨剑自言自语，“那赋予诛仙弹生命不就行了？”杨剑咬破自己的食指，然后将食指搭在扳机上。血液通过扳机渗入三管两射枪，那根合并而成的枪管变得血一般鲜红。一颗同样鲜红的诛仙弹从枪管中喷发，后面连着无数细密的血丝，呼啸着撞击在牢笼上，锐利的尖端高速旋转，像钻头一样切割白骨，发出摄人心魄的“嗞嗞”声。子弹没有即刻消失，所携带的血液蒸发形成一小团红雾。血丝输送血液的速度终究赶不上蒸发的速度，当子弹恢复本来的银色，“噗”一下化作了青烟，然而被攻击的那根白骨上，经文损毁了不少。
“嚯，这个杨二愣子！”孙无恐大惊失色。
唐森变了脸色，提笔飞快地将那些缺损的经文重新填上。可是杨剑的第二枚诛仙弹又来了，颜色更为鲜红，附着的血丝更为密集。这次诛仙弹存在的时间更久，在消失前损毁的经文也更多。杨剑正准备发射第三枚诛仙弹，却被铁公主按住了枪管。“他们来了。”铁公主说。
沙墙上伸出无数手臂，然后是腿脚和身体，数不清的沙兵从沙墙里缓缓走出。飞蝗马发出惊慌的嘶鸣，彼此推挤着带动马车一起后退。杨剑垂下手臂望向沙墙，三管两射枪恢复原状悬在指尖。沙墙上方出现了几个身影，吴刚和虎鹿羊三人站立于墙头，风沙兄弟坐在他们身旁，两只脚不停晃荡。
“二楞神厉害啊，连判官笔布下的法阵都差点被你破了。”风里沙居高临下笑嘻嘻地说。
“唐森这小子虽然混蛋，不过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欺负他。”沙里风单手支着下巴接着说道。
“也许不是他厉害，而是唐森那小子太差劲。”油锅羊阴声怪气地说。
“那我来试试。”风里沙手指一点，最靠近牢笼的一名沙兵伸手放到笼子上，它的手臂立即不见了，源源不断的沙粒从它身体涌出重组手臂，又持续地被牢笼摧毁。不一会儿，沙兵的脚下现出一个深坑，这些沙粒是通过它的双脚补充到身体再流向手臂的。风里沙手指再点一下，沙兵后撤一步离开牢笼，它的手臂这才再度成形。
“精彩精彩！”风里沙鼓掌，“事实证明，不是唐森不厉害，是二愣神太厉害。”
“那你们下来和厉害的二愣神过过招啊。”铁公主娇声说。
“不行啊，铁娘子。”沙里风遗憾地摇摇头，“前两天我们兄弟伏击李天王，事后被主上骂了个半死，不许我们再冒险。主上说，由这些沙兵应付就够了，严令不准我们亲自动手。”
“黄其灵人在哪？”杨剑问，“他主动投降的话，我就饶了你们这些跟班，只需要死他一个。”
风沙兄弟同时放肆地大笑。“二楞神，如果这些飞蝗兵被歼灭在这里，当我们反杀回上界的时候，你们拿什么来守卫莫高峰？”风里沙目光炯炯，“主上说了，沙颅海的战斗就是决战，胜出的一方将赢得这场战争。”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黄其灵人在哪？”杨剑继续问。
“歼灭你们根本不用主上出手，过得了我们这关再告诉你。”
“那我就逼他出来。”杨剑的枪管开始转动，诛仙弹呼啸而出，子弹穿透沙兵的身体，击中它们背后的沙墙。沙兵们无动于衷，沙墙完好无损，相反更多的沙兵从墙里探出身体，沿着沙墙一字排开，黑压压一片，为数至少有2000。唐森搭建的白骨牢笼淹没在沙兵的海洋中，仿佛一座孤岛。
“杀！”沙里风手指前方下令，沙兵开始往前飞奔，直扑杨剑和铁公主的飞蝗马车。
杨剑立即拉转马头，马车掉了个向，向着自己的来路飞奔，身后传来风里沙的笑声：“二愣神别跑啊，不是要逼主上出来吗？你拿屁股对着我们怎么逼啊？”
“让沙兵跑慢点。”杨剑对身边的铁公主说。铁公主取出芭蕉扇打开，暗红色的精铁扇挥动，迫近的沙兵被彻底吹散。沙子瞬间聚拢，但是终究让沙兵的脚步缓了一缓。铁公主连续不断地挥扇，让快逾奔马的沙兵来不及追上，杨剑驾着马车冲入了自己的先锋军阵中。
“撤退，边退边阻敌。”他高声下令，马车直奔后方李天王领衔的大军而去。飞蝗兵原地掉头，扇动翠绿羽翅跟随奔行。这里不能飞翔，但是翅膀可以为他们的奔跑助力，速度相当快。混在飞蝗兵中的妖怪们留在最后，按计划负责殿后，掩护先锋军撤退。元圣和郎灵虚冲入敌阵，九足狮王转眼踏碎沙兵数名，而郎灵虚背后拖着长长的狼形影子，在沙兵中左冲右突，几乎足不点地，沙兵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牛百万变身白犀随后赶到，沙兵们一触即溃，他背上的胡玉放出绕指柔，银狐轻易洞穿了敌人的沙铠。沙地上不断有沙柱冒出，每根沙柱都将数名沙兵击碎，那是祝舞能的九齿追魂，同时伴随着熊霸天疯狂的射击。熊霸天将迫击炮扛在肩上，炮口冲后，一边随着飞蝗兵撤退，一边猛烈开火。最后一道防线是云中蕊，黑色巨蟒尾随着飞蝗兵后队，将漏过来的少数沙兵用尾巴一一扫开。一众妖怪边打边退，并不恋战，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减缓敌人的速度。
杨剑的先锋军距离李天王的大军约500米，这短短500米中所发生的战斗像痴狂的琴师奏出的乐章，激昂而不失优雅。2000沙兵死气沉沉了无生气，但是发起的攻势形同海潮，汹涌澎湃。而负责阻敌的妖怪们在其间翻江倒海，各展其能。李天王手持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颇为感慨。这些妖怪虽然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妖怪中他们算得上首屈一指。幸好他们没有投靠黄其灵，不然这场大战将更为困难。
“打开口子。”李天王一抬手。他亲自领军的500飞蝗兵向两侧让开，杨剑的马车率先通过，随后是先锋军和负责殿后的妖怪们。沙兵蜂拥而来，在和群妖的缠斗中一路突进。等到2000沙兵完全没入阵中，李天王的500飞蝗兵收拢，从后追击过去。同时东西南天王各自率领的飞蝗兵向着沙兵发起冲锋，双方绞杀在一起。
“锈里乾坤！”南天王的锈剑飞散，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铁锈纷纷附着在沙兵身上。沙兵只要沾上一片铁锈，立刻跪倒在地无法动弹，刹那间2000沙兵跪满一地。
“百弦刀。”东天王拨动琴弦，白光接踵而至，每一名沙兵身上都插上了一道白光。
“雷龙电闪。”西天王放出了缠绕在手臂上的翠蛇，翠蛇化身庞大的青龙，在沙兵之间游走，龙身上电光闪闪，迸发的闪电被插在沙兵身上的白光导入体内。
“天釜之音。”李天王最后弹了下自己的铁锅，“叮”一声仿佛按下了开关，沙兵的身体充盈耀眼的光亮，随后同时爆裂，沙子散落在地，没有再度聚拢成形，与飞蝗兵厮杀的沙兵就此没了影踪。
一众妖怪在飞蝗兵完成合围后，早早就随着杨剑的马车撤出，远离天王们布下的结界。他们眼看着2000沙兵陷入重围，然后一举全灭，不由暗自心惊。自己要是身处这四方大阵之中，必定和沙兵死得一样快。这一仗没有损失一名飞蝗兵，与之前遭受沙颅海伏击损失了将近600名飞蝗兵相比截然不同，莫高峰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高居亡骨沙墙顶端的风沙兄弟和吴刚及虎鹿羊三人目睹了全过程，吴刚捻着胡须说：“四方大阵，久闻其名，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这代价可不小，消耗2000至阴，就为了看看四方大阵，值得吗，弟弟？”风里沙偏头问。
“值得，不看过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击破它呢？”沙里风轻飘飘回了句。
“但愿如此。”风里沙耸耸肩膀。
“看，他们进军了。”吴刚手指着前方说。
视野中，飞蝗兵各自回归位置，重新整队，2400大军呈菱形缓缓推进，接近到200米处才停下，杨剑所属的先锋军打散归入整支大军，李天王和其余三天王依然占据东西南北四角，保持结界张开。
“哼，他们也知道咱们不会再出击，干脆大摇大摆到我们面前来了。”风里沙冷笑着说，同时打了个响指。沙兵陆续步出沙墙，这一次数量更多，沿着墙根列阵。唐森等人所在的白骨牢笼再一次陷入人海，沙兵的布阵将他们包围其中，至少5000沙兵形成一个大方阵，密密麻麻，肩并肩站立，只在牢笼所在位置留出一小片空地。笼中的九千岁，杀无尽，林蝎儿不禁心跳加速，现在两军对垒，他们夹在正中，就近的沙兵离他们仅仅几步之遥，操持黄沙构成的各种怪异武器，沉默而诡异。这就是唐森所谓的计划！将自己几人圈在笼子里置身于战场之中，让沙兵充当挡箭牌躲避莫高峰的追捕，然后等待莫高峰摧毁亡骨沙墙。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唐森依然孜孜不倦地书写，寻找着白骨上任何留存的空隙将之填满，而孙无恐垂着头微微发出鼾声，他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