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页
得太久脑子坏掉了吗？张开结界假造一座漂亮的宅院就能改变你的处境吗？居然还立下规矩逼人吃这么难吃的烤鲸鱼，这里只是囚禁你的地方，你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放肆！”北天王怒容满面，忍着痛对孙无恐拳脚相加。
“够了小北，放开他。”宝莲仙子扬手一抹，周围的景致发生了变化，天井，木门，长廊，庭院，池塘，花圃逐一消失，只剩下脚底的灰白海泥，宝莲仙子的身影也随着这所大宅院一同归入虚无。孙无恐抬起头，原本的蓝天不见了，上方是个透明的穹顶，透过穹顶可以看见蓝白色的激流冲刷在穹顶上，汹涌无比。这里仿佛是个水中的气泡，沉在忘忧海最深处。
“仙子逼人吃烤鲸鱼不是故意捉弄人。”北天王一边替孙无恐解开绳子一边说，“她不愿有人来探视，所以特意立下这个规矩。她的心智一如既往没有改变，虚假的宅院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她比谁都清楚。”
“你是为了她背叛上界的？”孙无恐目光闪动。
“来吧，去见见真正的仙子，她在那。”北天王手指前方，答非所问。孙无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远处一个白衣女子坐着的背影。孙无恐站起身，跟着北天王大踏步朝那个背影走去。四周一片平坦，没有礁石，没有珊瑚，没有生物。孙无恐的脚踩在细腻的海泥上，心中泛起熟悉的感觉。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沙颅海啊！只不过黄沙换成了淤泥，头顶的蓝天变成了海水，但是本质是一样的，就是死寂和空洞。在这里被关了那么久，恐怕心也会变得同样空洞吧？
两人花了足足十几分钟才走到宝莲仙子身边，这个气泡般的水下空间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宝莲仙子坐在一块黑色的礁岩上，这是孙无恐在平坦的海床上见过的唯一外露的东西。仙子白色长裙的底部沾满灰色的海泥，赤着一双脚，她背对孙无恐，正悄然出神。
“仙子，刚才得罪了。我要不那么说，就见不到你真人。”孙无恐开口说。
“他们都说你头脑简单，这不是挺聪明的嘛。”宝莲仙子回答，同时慢慢转过了身。她的左手上有一副镣铐，铐住了她的左手腕，可是本该铐住右手腕的另一半镣铐却打开着垂在身侧。镣铐上有一根粗黑的铁链连接到她身下的礁岩，长度相当有限，宝莲仙子真身的活动范围显然被局限在礁岩上。
“仙子，为什么在这使用不了法力？”孙无恐问。
宝莲仙子指指头顶说：“看见上方的激流了吗？那是大漩涡最深处的湍流。忘忧海里有一个大漩涡，我们正处在旋涡底部。你体内的极阳在饱含至阳的旋涡作用下被挤压在身体里，所以不能运用。”
“那你呢？你明明不受影响。”孙无恐不理解。
“那是因为我关在这里太久的缘故，身体已经逐渐适应。”
“有什么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有啊，等你们关得和我一样久，法力渐渐可以运用的时候就能出去了。”
“仙子，别开玩笑，我得马上离开这。”
“谁跟你开玩笑。孙无恐，你该觉得荣幸，这里只关押有身份的仙人，一般散仙连到这里来的资格都没有。”宝莲仙子说。
“受宠若惊，我出去了一定好好表达谢意。”孙无恐从腰间解下双截棍，一把抓住宝莲仙子柔弱无骨的手腕。
“你干什么？”北天王扑了上来，从身后勒住孙无恐的脖子，“放手，仙子你也敢碰？”
“我帮她把镣铐打开，她能用法力，可以带我们出去。”孙无恐被勒得呼吸不畅，断断续续地说。
“你懂个屁，这镣铐是打不开的，快放开仙子。”北天王怒吼。
“小北，让他试试，不然他不肯死心。”宝莲仙子柔声说。
北天王慢慢放松手臂抽回，孙无恐喘了两口大气，手中的双截棍软绵绵垂下。他将双截棍两头像绳子一样塞进镣铐的缝隙，分别位于宝莲仙子手腕两侧。随后双截棍恢复刚硬，孙无恐攥住两根棍子用力外分，意图强行撬开镣铐。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面红耳赤汗如雨下才停手，镣铐分毫无损，而他却筋疲力尽。
“这镣铐有什么古怪？连双截棍都撬不开？”孙无恐瞪着那副奇特的镣铐问。
仙子抬起手回答：“它叫阴阳锁，是专门为了囚禁我打造的。锁住我手腕的是阳锁，而打开着的另一半是阴锁。只有体内含有至阴的人被阴锁锁住，阳锁才会开启。换句话说，只有当某个妖怪代替我被关在这里，我才能自由。所以，在上界，这是万无一失的禁锢方法。”
孙无恐明白仙子所谓万无一失的含义。这副镣铐需要妖怪才能开启，可是妖怪根本无法自由进入上界。即使进入了，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忘忧海底，任何妖怪都将在这充满至阳的海水中肌销骨蚀。事实就是，这副镣铐一旦锁住宝莲仙子，将永远无法开启。孙无恐抽回双截棍，绕着礁石烦躁地转圈走动。快思考，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自己无法使用法力，意味着双截棍就算变成银甲也不能催生翅膀飞到这个大气泡顶部。可是除了顶部，四周应该也有边界，我该找到边界试着穿过去，然后从海底游到海面。念及于此，孙无恐立即抬头四处张望寻找边界。
“别做梦了。”北天王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们位于大漩涡最深处，水流的强劲你难以想象。仙人从海面下到这里来都得依靠辟水珠，想从海底游上去更是不可能。”
“辟水珠？什么玩意儿？哪里可以找到？”孙无恐问。
“佛祖的心随意转树结了唯一一颗果实，就是辟水珠。辟水珠可以开辟水道，在五湖四海中随意穿行。佛祖点化杨剑后把劈水珠赐给了他，方便他来探望母亲。”
孙无恐颓然地一屁股坐倒。自己是杨剑亲手抓来的，杨剑有劈水珠又怎样？他怎么会放自己走？
“我们俩只是暂时关押在这里。”北天王接着说，“安心呆着吧。等正式审判的时候，自然会带我们离开。把你关在这里算你福气好，要知道仙人想来探视仙子是多么困难的事，得经过严密审查，层层批准，然后还得向二愣神借辟水珠。你我能够在这里和仙子相处这么久，真是撞了大运了。”
孙无恐跳了起来。“撞大运？我把这大运全给你，你爱呆多久呆多久，我还有事要忙。”
“杀无尽，龙傲兵，金鹏他们还活着吗？”宝莲仙子突然发问。
“活着。”孙无恐没好气地回答，“祸害遗千年，他们三个祸害哪那么容易死。”
宝莲仙子被逗乐了。“他们都是我朋友，似乎我的朋友都不太喜欢你。”
“我才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我。”
“你只在乎唐森对吗？”宝莲仙子似笑非笑地说。
孙无恐一怔，闷着头不回答。宝莲仙子朝他招招手说：“过来，让我瞧瞧唐森长什么样。”孙无恐的身体不由自主挪到宝莲仙子跟前，他拼命挣扎，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完全无法动弹。宝莲仙子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他额头，孙无恐顿时觉得脑袋快炸开了，所有记忆在脑中来回奔流。不一会儿宝莲仙子收回手指，孙无恐几近虚脱，瘫倒在地。
“原来他是个女人？”宝莲仙子诧异地问。北天王不明所以，脸露惊讶。
“关你屁事。”孙无恐喘息着回答。被人窥探心灵让他愤怒，而且是在对方强迫自己的情形下，偏偏自己还无力反抗。
“给你个忠告，远离唐森。”宝莲仙子严肃地说，“你是佛祖的极阳，她是佛祖的极阴，你们要是在一起，就触碰了所有人的底线，佛祖要是真的动怒，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你在乎唐森，就不要再去找她，你留在佛祖身边也许还能救她一命。把你关在这里应该是佛祖的决定，他安排我们俩见面，希望你能听得进我的话，因为我和杨天佑正是前车之鉴。”
“佛祖从来没说会饶了唐森，但凡他答应，无论要我怎样我都行。”
宝莲仙子悲悯地看着孙无恐，仿佛老师看着无知的学生。“傻瓜！他早就暗示过你！他说唐森的事他不再插手，还放你离开，就是为了给你机会去和唐森作个了断。佛祖也曾是个凡人，哪怕再接近天道，再怎么努力摒弃情感，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无法彻底消除的。他依然有情感，情感这东西和至阴一样，仙人无法根除，总是暗暗滋生。佛祖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他的极阳确保不会再生极阴，但是他却无法阻止情感在心中反复萌芽。你是他的金身，不论你诞生的契机是什么，你的身份决定了你不能背叛。唐森是妖，她已经赢得了自己的位置，佛祖不插手等于是默认了她的存在，她在下界会有生存之地，而你不同，你是仙，你只能属于这里。如果你为了唐森叛逃下界，那佛祖就成了所有仙人眼中的笑话，他会觉得丢脸，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统治需要威严。佛祖一心求道，不愿被俗务牵绊，所以大小事宜都交给了仙人管理委员会，但在这背后，他的威严是维系一切的纽带。你的所作所为，将决定这条纽带是否牢固。”
孙无恐心中的某处被说服了，宝莲仙子说的他大部分能理解，除了一点。“你不应该是最恨他的那个人吗？”他问，“佛祖拆散了你和丈夫儿子，把你囚禁在这里。为什么还要维护他？”
“咳咳。”北天王咳嗽两声插口，“确切来说，当年下凡追捕仙子是仙人管理委员会单方面发起的，佛祖并不是主导者。天地之战爆发后，佛祖才正式介入。当妖怪们攻到无中生有门前时，委员长向佛祖求援，佛祖出于无奈引发了忘忧海之水。仙子自首后，大部分仙人要求囚禁她，佛祖不能无视整个仙人管理委员会才被迫同意。仙子被囚于此，并非佛祖本意。”
“孙无恐，趁呆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宝莲仙子说，“你很快就要面临选择。”
“什么选择？”
“选择与唐森一起死，或者为了让她活选择和她分开。”
“你怎么知道没有其他选择？”
“你不是笨蛋，你心里清楚有没有。”
孙无恐惫懒地躺倒，满不在乎地说：“用不着我选择，唐森将解决一切，他会找来这里把我们救出去。仙子，我提醒你，当他来的时候不要逼他吃你的烤鲸鱼，现在的他相当可怕。”
“你对她那么有信心？”宝莲仙子一双盈盈妙目仔细端详孙无恐。
“那当然，他是我存在的意义。”